原题:《“原装”之苦 | 赵绍文》
说到“原装”,老张夫妇有着一肚子的难言之苦。
老张是我先前教书时的一个同事。其在校担任中学部语文教研组组长,书教得好,人也沉稳。美中不足的是丧偶多年,带着一个十多岁的孩子艰难度日,一直未能找到合适伴侣。四十岁那年,经人介绍终和一位企业离异女士续为秦晋。
结婚之日,老张张罗了几桌酒席,请老同学、老同事、紧要亲戚前来吃酒助兴。
酒足饭饱之后,几个老同学觉得这样的喜庆大事,仅吃吃喝喝没有点打荤插斜的楔子在里面,缺少波澜气氛不够,便逸兴大发,拟了副对联贴在老张的洞房门前。上联是:一对新夫妻;下联是:两台老机器;横披是:胜似原装。
没想到这副对联,还真是引起了大家的兴趣和哄笑,为老张的婚事增色不少,也加深了在场之人对老张再婚的认识和记忆。
地方上办喜事,多以出丑为乐,这也是一种习俗。制丑者,往往担心大家不乐;出丑者,也多以此为愉悦。但也有玩笑开过头的,即使这样主家也多以笑制怒,相得以安。
老张看到这副对联,心里先是一征,然后强作笑颜地说:“那位高手编的,有水平!工人阶级领导一切,我这婚房也成车间了。”众人又是一阵欢笑。
老张趁人不注意,把我拉到一边说:“你看,我的几个老同学搞的,热闹可以,但这对联的内容,让我的孩子、亲戚们看了情何以堪!尤其是那个‘套’字,多么咯噫人。”
我安慰老张说:“是有些不雅,但事一过,什么都没有了,不要上心。”
此事,让老张苦了很久,并在同学、同事中留下“原装”的笑点。之后,也有把老张夫妇引逗为“套哥”、“套嫂”的。
今年年下,在市内街头偶遇老张夫妇,只见他们二人手牵着手,肩上背着鼓囊囊的包子,像是在购买年货。我和他们开玩笑说:“近日气温高,不是春光,胜似春光。你们二位相濡以沫,能走到今天,难能可贵,虽不是‘原装’,但胜似‘原装’啊!”说得二人哈哈大笑起来。
老张说:“你不提,当年的‘原装’,我早就忘掉了。倒是近日的一出‘原装’之事,使我倍感蹊跷,大伤脑筋。”
事情原来是这样的。几天前,老张的智能手机出了毛病,总是充不上电。充一个晚上,十几分钟就用光了。大年下不玩手机可不行。老俩口一大早便乘车,来到市里的一家“诚信手机服务部”咨询修理。
店老板看了手机型号,询问情况后说:“你的手机电池老化需要更换。这款手机的电池,电里正好还有一块‘原装’的,换上就行了。”
一听说是“原装”的,不知激活了老张的那根神经,一种满足感油然而生,一下子兴奋起来。
心想:“'原装'的好!换一块电池九十元,九十就九十。”
在等了近一个小时后,修理工总算在几个盒子里,几百个不同型号的电池中找到了“货”,并经他们所说的拆卸、焊接、冷却等“挺费事”的程序,把“原装”电池装上了。店老板煞有介事地交待,首次、二次使用要把电充足十二个小时。老张夫妇付钱后,满心喜悦地打地回到了距市三十多里的乡下家里。
谁知按要求用了二天,仍然和原来的一样,老张夫妇一下子傻了眼。翌日一早,老俩口又一次来到店里,质问店老板:“你们说电池是‘原装’的,价格要多少给多少,怎么还是充不上电?和原来的一样,这就是你们所谓的‘原装’吗?”
店老板回答说:“不要说了,今天刚到货,给你换块新的就行了。”
老张瞪眼看着,修理工只是用类似双面胶的物品粘贴了一下,上下不到五分钟就把电池换上了。当老张问这“原装”和“新的”有什么区别时,店老板不耐烦地说:“你拿去用得了,问那么多干啥?”几分钟即可办好的业务,硬是让老张夫妇大老远跑了两趟,年下手机使用才算正常。
侃到此事,老张无比感伤地说:“我当语文教师,咬文嚼字一辈子,到如今连个'原装'、'新的'都搞不清楚,悲哀啊悲哀!”
我开导老张道:“商业猫腻,如果让顾客清楚,还能谈何生意。什么‘原装’?叫我想,那分明就是一个废旧货。商家心里澄明如镜,只是咱被蒙在鼓里。‘醉翁之意不在酒’’,商家追求的是利益最大化。因为货不到位,但又不想拉下每一宗生意,就只有弄鬼。他们往往用一个好的托词将顾客揽住、吸牢,然后再生吞活剝地把猎物吃掉。这是老古语‘长虫吸蛤蟆’的游戏规则,也是当今一些不法商贩的惯用伎俩。”
老张幡然醒悟说:“原来这是一个套啊!现在生活中的套怎么这么多?电信诈骗设套,骗婚骗医设套,大街上各种各样、花里胡哨的赠物送东西设套,等等,以后请告诉咱们的老同事们,也不要再喊我和你嫂子‘套哥’、‘套嫂’了。这被套缠上,真是难受呀!先前的‘原装’之苦不是苦,仅是面子上不好看,心里的一点小侧隐。而现时的‘原装’之苦,才是真正的心苦啊!”
作者简介
赵绍文,50后,网名“山水之间”,河南省博爱县人,从事机关工作多年,对文学、书画根植深情。退休之后,南山种豆,北岭采风,溪沙浣梦,著有《耕梦》速写采风集一书,所写散文、随笔、小说散见多家报刋及微媒。